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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节(2 / 2)


  见她不说话,老鹧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提起了故人,心生悲凉。

  正如老鹧鸪所想,红袖此刻的心情确实有几分悲凉,不过不是因为祈天的死,而是对不可逆转的命运感到了一种宿命般的悲凉。

  当祈天化出本体迎击天雷的时候,红袖终于明白了当年赤松子说的话。

  【存在即是毁灭,你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过。】

  赤松子针对的不是她,而是天魔后人这个身份,或许是他亲眼见过了祈天的本体,看到自己时才会如此赶尽杀绝。

  可悲的是她跟祈天并不一样,没有携带天生的诅咒,即便如此,赤松子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,燃烧自己的元神将她封印,和当年的祈天何其相似,父女二人步上了同样的路,一切都像是被命运安排好的轮回,只除了栖白这个变数,若是没有他,她此时还被困在镇妖塔里,作为封印祈天的核心,永无出塔之日。

  栖白的血解除了她的封印,她的血又解除了祈天的封印。

  红袖对祈天的感情比较复杂,她一共见过他三次,一次是在通天塔的幻境里,一次是在她的梦中,最后一次还来不及说上话,祈天就死了。

  很小的时候她也幻想过父母的模样,坚信自己是因爱而生,只是在以群居生活为主的妖域里,总是孤身一人的她渐渐成了异类,她开始埋怨自己的父母。等到实力强大到足以建立一个族群的时候,她的埋怨变成了冷漠,对父母的渴望也淡了。

  直到最后,解除封印的祈天硬抗数道天雷,救了她,也救了栖白。祈天庞大的尸身从她眼前坠落的时候,她的心中有感激,却并没有哀伤,因为尸身化作的点点星光是明亮的,温暖的,传递给她的感情不是后悔和绝望,而是一种坦然迎接死亡的喜悦,就像是等待了这个瞬间,已经一万年。

  送走了老鹧鸪,天魔宗又迎来了一位娇客。

  蓝蝶带来了暗月府的宝贝,一株能够凝聚元神的仙草,渡生魂草。

  渡生魂草散发的幽幽的光落在她端庄静雅的脸上,显出一种罕见的温情。

  “我不是帮你,而是为了让儿女情长牵绊住你,最好将妖域抛到脑后,一辈子都别回来跟我争了。”

  黄鹤死于栖白之手,剩下的几个妖王都不是蓝蝶的对手,只要没有红袖,她一统妖域的理想就近在眼前了。

  蓝蝶说着这话的时候,身边的卫无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。

  双手接过渡生魂草,红袖朝卫无双点了点头,能让蓝蝶这个古怪的女人登门献草,他一定费了不少心思。

  红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,既然卫无双能好好的站在这里,就证明蓝蝶已经没有杀他的心了,至于是将他当成一个男人还是别的什么,那已经不是红袖操心的事了。

  她眼下操心的,唯有一件事。

  渡生魂草悬于床头,红袖夜夜躺在栖白的身畔,观察着仙草的变化,向来好眠的她常常睁着一双通红的眼,清醒到天明。

  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栖白似乎是醒的,他的身上很暖,她依偎着他,低唤他的名字,他的眼睫微颤,好像对她的声音产生了反应。

  红袖就开始不厌其烦的伏在他耳边说话。

  “今天嘟嘟又长高了一些,甚至开口叫了娘亲,你要是再不醒来,父亲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。”

  “你的两位好部下又来看你了,池岩多稳重的一个人,见了你居然偷偷抹眼泪,你再不睁眼,床铺都要被他哭湿了。”

  “持谦当上了七绝峰的峰主,铸剑宫的老人纷纷隐世,如今的正道第一人居然成了战千里,你这天魔宗的宗主还睡着,要不要有一点危机感啊。”

  “听说蓝蝶收服了黄鹤的势力,大刀阔斧朝着天脉府进发,我这妖域老大的位置就要丢了,你有没有一点愧疚感啊。”

  苍白的容颜俊美依旧,经了岁月的洗礼,多了几分沉淀的安静。

  红袖描绘着他的眉眼,轻柔而又珍重,像是虔诚的信徒,亲吻他凉薄的唇。

  “我想你了,小白。”

  ......

  时节已至深秋,黄叶洋洋洒洒落了满院,红袖在院子的角落里扎了一个秋千,推着嘟嘟越过墙头,看另一边的风景。

  一半火焰,一半寒冰,彼此分隔又紧密联系的山谷中,生长了大片的绚丽的花朵。

  秋千荡上去的时候能看到花海的尽头,星辰连缀,洒满天际,似一条掺了花色的银河,将天光倾倒在人间里。

  嘟嘟稚嫩的嗓音透出好奇来,“娘亲,为什么山谷里有火焰还有寒冰?”

  红袖慢悠悠地推着秋千:“那是外公变的魔术。”

  “魔术是什么?”

  “魔术就是一种制造奇妙的艺术。”

  “艺术是什么?”

  “艺术就是......”编不下去的红袖将秋千上的小人抱了下来,“等你长大了想搞艺术的时候就明白了。”

  困极的嘟嘟揉着眼睛,声音越来越低,“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......”

  替儿子盖好被子,红袖吻了吻他的额头,将殿内的烛火熄了,走向另一个房间。

  熏上香,落下床幔,给渡生魂草浇了水,她照例对着栖白说了一番话,将自己说累了才缩在被窝里,沉沉睡去。

  半梦半醒间,颈窝里泛起一层湿意,恍惚听到一个声音,带着倦极的暗哑,在她耳边开口:“说了这么多话,都不知道我想听什么。”

  红袖僵了很久,终于抬起脸,眼泪怔怔地落下来,声音微微颤抖:“小白?”

  他的脸庞有些苍白,定定看了她半晌,才珍而重之地拥住她,“我也想你了。”

  额头抵着他的胸膛,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,红袖的眼眸再次泛潮,摩挲着他赤.裸的背脊,呼吸有些急促,“不是梦?你真的醒了?”

  眼眸深处盛了一泓清水,潋潋波光轻晃,像是在企盼他一个确定的答案。

  栖白抬手摸了摸她的脸,泪痕犹在,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苦涩,想要拥有她的渴望却抑制不住的涌了上来。

  他按住红袖的身体,将她压向自己。